我在醒来的第二天就下了楼，找到林夫人，希望能帮忙做点事，毕竟别人不仅救了我，还肯收留我，我想来想去，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，只好以身抵债，帮忙做点事吧。

    林夫人很欣慰地看着我，“你能想开就好了。先不急，你多休息两天，养好精神再说。”。

    “不用了。我现在很好。”我拒绝了。

    林夫人看了看我，“也好，那你还是帮我做帐吧。”

    然后林夫人发现这姑娘太勤奋了。除了吃饭睡觉，这姑娘几乎成天呆在书房做事，几天下来，人都瘦了一圈。再这样下去，这姑娘要崩溃的。

    这天，林夫人到书房，手里端着参汤。“来来来，”她招呼我，“兰丫，厨房的参汤熬多了，我喝不完，你过来帮我喝一碗。”

    我抬起头，敏感地看了一眼林夫人，“林姨，我好好的，不需要喝参汤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也到了吃饭时间，别做了，过来先喝汤，再吃饭。”林夫人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，“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养生之道。”一边说，一边递给我汤，示意我喝了。

    我想我说是说不过她的，还不如早点喝完了事。林夫人满意地把碗放下来，拍了拍我的手，问道：“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？”

    我惊讶地看着她：“林姨愿意讲吗？”其实象她这样的美人，一看就知道是有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，这样的女子居然嫁给红须帮的帮主，那其中肯定是有故事的。

    林夫人笑起来，浅浅笑容就象风吹拂湖面，带着一丝丝凉意，“其实也没什么，不过是一个破落的大户人家的故事而已。”

    林夫人袓上出过大官，父亲也做过外放的知事，虽然官不大，却是个肥差。林夫人从小就被父母娇养。只是好景不长，林夫人十三四岁时，清政府下台，她的父亲也被迫辞官了。

    好在家里还有底子，一时也不必为生活所愁。只是后来她的父亲渐渐地惹上了烟瘾，开销日渐增加，又没了进项，日子过得艰难起来。

    林夫人十五岁时，父亲得了重病，花了不少银钱，人却还是走了。家道从此败落。

    “人走茶凉啊，世事就是如此。”林夫人怅然，母亲没了办法，只好和她日夜做女红，补贴点家用。

    “那家老字号的裁缝店，我以前就在那里帮工。为了这件事，我还和我母亲吵了一架。”林夫人苦笑，“我是不愿意母亲那么辛苦，我是想着为她分担一点家庭重担。但我母亲觉得我一个大家女子，不应该抛头露面，坚决不同意我去帮工。那次我没听她的。”

    林夫人又露出那种苦涩的笑容，“我很后悔没听她的。”

    林夫人的母亲放心不下女儿，每晚都要去接她。有天下大雨，林母在去接她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，回到家就生了病，这一病就如山倒，拖了大半年就走了。

    “母亲走了，我整个人都崩溃了，我恨自己为什么不听母亲的话，如果当时听了她的话，只在家里做女红，母亲就不会出事，就不会离开我。我痛苦自责，恨不得跟着母亲一起走。”

    林夫人双眼含泪，“直到现在我还在后悔。只是，兰丫，人不能总活在痛苦自责中，日子在朝前走，你也应该朝前走。那些让你痛苦的，自责的，你可以把他放在一个角落里，但不要沉溺在里面。你看，我不也是走出来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不一样的，不一样的。”我嚎啕大哭，“是我，是我拉着他，他才会死的。我不应该拉着他的，该死的人是我啊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人应该死，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你，你就要好好的活。去吧，去看看他，然后，放下。”

    江边渡口。

    依然是寒冷的天气。

    江风依然刮得脸生疼。

    只是，再也没有人陪在我身边，红着脸问我，要不要跟他回家。

    江水平阔，有轮船拖着长长的汽笛缓缓驶过。一切风平浪静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。

    远处钟楼的钟声响起，一声接着一声。江边枯黄的芦苇立在风中瑟瑟颤抖，我站在那里，一切的一切都象是一场梦。

    我仰起头，让泪水在眼中模糊。谢谢你，还有对不起，我要忘了你。

    我终于痛哭失声，会过去的，就会过去的。我们的痛苦，我们的悲伤，我们的负罪。